我们对高大上的独门绝技引颈仰望惊羡不已,而对于习以为常的技艺与特长,却熟视无睹,不屑一顾。如娴熟安全的化工操作,漂亮的钳工手艺,笔尖流利酣畅的文字,唱得一首动听的歌曲,以为平平常常,易如反掌。
果真如此?被视作寻常的“平常”真的轻松?其实并不是。世上所有的真本事都来之不易,包括那些微不足道的成功,稍稍出人头地的技艺。这些看似的寻常,让我们亲自操刀,也许就是另一种情境。看与干,说与做,从来就不是恒等和互换的关系。记得小时候故乡人,“花派”那些眼高手低者的俗语格言:“看人吃豆腐牙快,临到自己上手拽!”夸张讥讽的同时,又告诉人们一个颠覆不破的朴素道理:说说容易做做难。
我和妻子都是闲云野鹤的退休者,放了长假,没人布置“课堂作业”,只能凭着各自兴趣,做“家庭作业”。老夫本分看书写字,妻子多事“沾花惹草”。当我为一篇稿子的谋篇布局遣词造句踌躇不安绞尽脑汁时,见妻子浇花润草,顿生羡慕,还是这活好玩轻松消遣。去年夏初,她同学聚会,回故乡几天,我接管“花务”工作。殷勤侍奉,花失姿色草萎靡,仿佛亏待了它们。妻子骄傲地教育:养花容易么?土壤、湿度、气候、风速、水温、光照,一个因素顾及不到,就影响花们的情绪和健康。近期妻子爱上了一种叫做“肉肉”的植物,网购买了一批。打开购花清单,眼花缭乱,天呐!这不起眼的肉嘟嘟的小家伙们,各自拥有美美的名字,你瞧:黑王子、秀妍、铭月、姬秋丽、库马斯、白姬之舞……一连串的芳名,绚丽丰富纷繁。记住它们的爱称,比背诵一篇艰涩的古文还难,更何况日复一日的悉心照顾?更何况把它们培养得生机勃勃、花团锦簇?于是万般感慨奔涌心头,家庭培植生机的小手艺,都博大精深!
绝活奇技像明星自带光环,而寻常的手艺则是素人,默默无闻。寻常是一本合起来的书,把所有的惊艳、丰富、艰、苦困苦,都折叠进了书里。所以,寻常并非平常;所以,简单并非简易。懂了,意味着我们告别了世俗和轻浮,成熟谦恭。敬重每一个寻常,器重每一个技艺,珍重世间每一个存在。